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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株树下读书床——无地不成书斋
何为书斋?是隐逸于山水的一方草堂?还是雕梁画栋的园林建筑?是,抑或不是。千年间,书斋以各种形象出现在不同时代,不同艺术家的绘画中。文人们也将自己对于书斋的理解展现在绘画里,可有这么一批绘画,它们中大都源于古人勤奋读书的典故,画中无堂、无斋,只有主人公对于书的热爱。
反观当代社会,人们生活节奏愈加快速。时间琐碎是一种常态,闲时有书成为了一种奢求。公共图书馆无疑成为人们当代的共享书斋,让这种奢求成为一种唾手可得的便利。本次展览也借此机会,向大家展示中国古代文人是如何舍弃“空间”书斋探讨,转入了心斋的探索之路。
高逸图
作者:孙位
时期:唐代
材质:绢本设色
尺寸:45.2cmx168.7cm
馆藏:上海博物馆
树是林的缩影,魏晋竹林七贤图像程式化后,隐士以树自喻,与树完成了绑定,成为了经常出入中国传统绘画的组合,唐代画家孙位的《高逸图》则是较早记录下这一情况的画作。这幅《高逸图》为《竹林七贤图》残卷,图中所剩四贤。
从右至左,分别是好老庄学说而介然不群的山涛、不修威仪善发谈端的王戎、写《酒德颂》的刘伶、饮酒放浪惯作青白眼的阮藉。四贤的面容、体态、表情各不相同,并以侍童、植物背景作补充,丰富其个性特征。《高逸图》以古物、地垫、树木、假山、侍童完成了中国传统书画中的“隐士"场景的构建,也为后世读书图场景提供了范例。
从图卷中现存款印看,此图最早的收藏者是北宋著名的皇族收藏家李玮,卷首则有 “瘦金书”题“孙位高逸图”五字,一般认为是宋徽宗赵佶手书。画卷上还有数枚宋代内府的收藏印,说明在北宋晚期,此画就移入宣和内府,成为与世隔绝的皇家收藏。
牛角挂书图
作者:胡彦龙
时期:宋代
材质:绢本设色
尺寸:184.8cm×99.4cm
馆藏:弗利尔美术馆
《高逸图》之所以能够北宋官方收录,同样也与官方崇文政策有关。也正因此,许多关于勤奋读书典故的作品随之产生,胡彦龙的《牛角挂书图》便是其中之一。
“牛角挂书”最早见于《旧唐书•李密传》,该典故描绘了李密骑牛前往缑山访学包恺,挂《汉书》于牛角并于牛“(李密)尝欲寻包恺,乘一黄牛,被以蒲韉,仍将汉书一帙挂于角上,一手捉牛靷,一手翻卷书读之。尚书令、越国公杨素见于道,从后按轡蹑。既及,问曰:何处书生,耽学若此?密识越公,乃下牛再拜,自言姓名。又问所读书,答曰:项羽传。越公奇之,与语,大悦,谓其子玄感等曰:吾观李密识度,汝等不及。于是玄感倾心结讬。”
历史上的“牛角挂书”并不能确定主人公便是李密,但“牛角挂书”成为了中国耕读文化中的重要部分,并作为典故激励着历代寒门子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。
卖薪诵书图
作者:张舜民
时期:宋代
材质:绢本设色
尺寸:74cm×44cm
“凌晨引斧入山麓,向晚出街来卖薪。书声随担不辍响,孔颜恍惚交形神。”这是明代诗人郑鹏所作《题朱买臣负薪图》中的一段,同时也点名了张舜民画作的中心思想。“买臣负薪”讲的便是汉代人朱买臣靠砍柴卖柴维持生活,经常背负柴薪,读书于道中,直至五十岁才拜为会稽太守。后遂用“买臣负薪”指未遇时劳力贫居的生活。
张舜民,字芸叟,邠州(今陕西彬县)人,是一位在北宋中后期具有典型意义的文人。他在文学方面颇为用心,且与王安石、苏轼、苏辙等文学翘楚过从甚密,取得了一定的文学成就;在政治上,他恪尽职守,其正直敢言的性格也受到了旧党魁首司马光的称扬。后因王安石变法牵连,未能平步青云,可见张舜民作此画也是在激励自身。
梅下读书图
作者:夏圭
时期:宋代
材质:绢本墨笔
尺寸:19.5cm×22cm
南宋在北宋灭亡之后,因为自身的软弱妥协,使得半壁江山沦陷。于是,南宋的诗人与画家们运用各种形式丰富了中国的隐逸史。
“渔隐”是一种隐于水的方式,南宋词人刘克庄在他的《木兰画慢·渔父词》中也曾提到:“古来圣贤,多隐于渔”,所以“渔”这种平常的生存方式也被人们赋予了一层深厚的涵义,而“渔父”这种形象被文人当作追求隐逸的典型,画家们通过创作这种“渔父”形象来赋予他们放达、闲适、与世无争的情怀,甚至是对于强权的一种反抗。
表现隐逸的消极内容绘画正是南宋爱国画家激烈情绪的另一面。急切的爱不能实现,便可能产生恨,极端的热情遭受挫败时,便产生了“冷漠”。夏圭的《梅下读书图》正是这样的作品:江边一棵开满梅花的梅树之下,一名垂钓的白衣老者在舟中读书,只剩下对于国仇家恨的“冷漠”。
观梅读书图
作者:李唐(传)
时期:明代
材质:绢本设色
尺寸:22.5cm x 22.4cm
馆藏:弗利尔美术馆
这样的“冷漠”在南宋小品山水中随处可见,南宋李唐《观梅读书图》画面中一棵梅树曲折有势,一高士幽坐梅树下,在此既可以观梅读书,亦可以远眺沉思。
高士捧书观梅,梅花与竹均以曲折的姿态指向主人公。主人公在看什么,是什么让他闲时有书却不能静心观之,是什么样难平之意令其眺望远方,是迟迟不能收复的北方?
此图题签为李唐所做,从笔法看系宗法李唐者,而非李唐真笔。李唐是宋徽宗时画院待诏,高宗时授成忠郎、画院待诏,并赐金带,从此声誉日高。他的作品在南宋画院影响很大,是南宋画院水墨苍劲一派的开拓者。
树下读书图轴
作者:吴伟
时期:明代
材质:绢本设色
尺寸:168cmx105cm
馆藏:故宫博物院藏
明人吴伟的《树下读书图》表现的是传统的隐逸耕读题材,一位中年文士耕牧之余在树下休憩,展卷读书,自得其乐。明中期以后政治日益腐败,科举仕途之路充满了不确定性,因此不少文人产生了遁世思想,选择远离官场的闲适生活。吴伟一生两度出入宫廷,对官场和民间都有着深刻的体会,此类题材多次出现在他的笔下。
此作用笔潇洒劲健,多以侧锋运笔,锋芒毕露。画为心迹,格因品殊。吴伟作为一介布衣,终身隐居,潜心绘事,其不浮不躁的心理使得其作品少了一丝浮躁之气,似乎他所创作的绘画作品便是他的精神家园所在。他徜徉其中,似与画中人物有着最直接的关系。
卧游图册(十七开)之秋山读书
作者:沈周
时期:明代
材质:纸本设色
尺寸:27.8×37.3cm
馆藏:北京故宫博物院
沈周的画作却没有吴伟那样的心迹,只是追求悠闲的山居读书之乐。“高木西风落叶时,一襟萧爽坐遥遥。闲披秋水未终卷,心与天游谁得知。”这是明代画家沈周《卧游图册》中《秋山读书图》的题跋。近景绘一土丘,画有松树、枫树。画中一设色高士形象,持卷坐土丘之上,一边读书,一边欣赏秋日山景。
山居读书是明代文人雅士极为推崇的一种生活模式,甚至在文人画家中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。但并非所有的文人都有机会能够结庐于深山,享受世外桃源般的隐逸读书生活。于是,文人们用绘画来精心营造山居读书场景,来得到短暂的心灵栖息与精神诉求。
松下读书图轴
作者:张大千
时期:近现代
材质:纸本设色
尺寸:134cm×68cm
此幅作于1960年,乃大千在其巴西的居所“摩诘山园”中所作,画中一位古装高士在松下展卷阅读,若有所思,不难看出身在异乡的大千对故土的怀念。此作纯以水墨写成,在构图和空间的营造上颇见巧思,右侧松树的枝干粗壮、扭曲,树冠却探出画外,画面上侧一些松枝凭空出现,不知从哪棵树上伸出,在半空中交叉,缤纷乱舞。
树干以淡墨画出,以笔势的走向和留白表现出树干的形貌和纹理,再以重墨率意地点上数笔,以表现树干表面的粗糙质感,细瘦的松枝和松针则以淡墨写出,可见画家重在营造氛围,而非精确的外形。松下的高士以细笔画出,造型准确,衣纹流畅,神态优雅,其飘逸之态与松树的粗率形成对比。款识:庚子四月十四日,大千居士爰摩诘山中写。
读书秋树根图
作者:张大千
时期:近现代
材质:纸本设色
尺寸:145cm×58cm
“秋容自老君方少,昕夕披寻岁月长。不识五车书就日,却须林叶几番黄。”清代诗人姚鼐用一首《读书秋树根图》讲述了“读书秋树根”的典故。这个典故描述的是汉代倪宽用功读书、刻苦学习的故事。倪宽用功读书、刻苦求学的故事。倪宽温良有廉知,善属文,早年家贫租田耕作,往往将书带到田间地头,锄作时口中诵经,间憩时则于树下读书,一心二用,目不旁顾。晋代束晰《读书赋》中有云:“倪宽口诵而芸耨。”
庚信《奉报穷秋寄隐士诗》中有“麦陇带经锄”句用的也是这个典故。倪宽关心百姓疾苦,主张缓收租税,减轻农民负担。时逢武帝对外用兵征收钱粮,倪宽所辖京师,租收拖欠甚多,倪宽应有免职之罪。百姓听说后,恐倪宽免官,互相传告,争交粮租,不几天就交齐了。此事,武帝深为惊奇。倪宽也因精通经学为汉武帝所赏识,元鼎四年,擢升左内史,负责治理京城长安所在的关中地区民政。在任期间,他首倡在郑国渠上游南岸开凿六辅渠,促进了关中地区农业发展。张大千的画作便是根据此典故创作,落款:己卯十一月,仿赵承旨笔,写似祥琴仁兄方家正之。蜀郡张大千。钤印:张爰之印、大千。
摹古山水太白读书图
作者:王翚
时期:清代
材质:纸本设色
尺寸:51cm×70cm
明末清初,石涛提出了“一画”,所谓“一画”就是为了解决百年来绘画是师古人还是师造化的问题。王翚仿佛在这幅画中也给出了自身的答案,师古人不可丢,师造化亦是。就如同我们处理读书与琐碎的生活一样。
王翚是职业画家,所以他的早期作品以摹古图为主,但这幅《摹古山水太白读书图》却不似。在中国山水画中,很少有画作近景为云蔼。云蔼遮住了来时的山径,唯一可见是高山层峦,还有一条通向悬崖之上凉亭的小路。
主人公坐于凉亭之中,不知是在观摩自然造化,还是在悠闲读书。远处的云蔼瞒过层层山峦,这使得整幅画都充满着神秘性。
结语
“斯是陋室”不仅仅是对于中国古代书斋的绘画呈现,同时也是对于中国书斋文化的一个梳理。从原始先民的结绳记事开始,我们便一直尝试用一种形式将知识与历史进行传递,数千年的抉择,最终是书籍承担了这一巨任。而书斋的出现标志着守护书籍的环境与文人阶层的稳定形成,同时促成了中国文化下独一无二的书斋文化的形成。
中国的书斋文化囊括了器物、山水、宗教等多种元素,文人们通常通过书斋名来表达自身对于书斋以及自身的认知。而这种认知也体现在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创作之中,魏晋隐逸之风与儒家的“治国平天下”的理念同时融合在了一起。于是,对于书斋的奢求成为了文人画表现的热点,这也是此次展览能够用视觉化的方式呈现的重要原因。
中国的书斋文化,其实从古代开始便从已有的空间形式转变为了一种精神形式,重要的不再是“书斋”的陈设经营,而是人们对于书籍的热爱以另一种方式在延续。
Artlib,2022-04-11